这确实是难忘的一天。我拿着相机，跟随电力工人，走进伊犁新源县的则克台镇，采访报道基层一线“节日我在岗”。出发前，供电所的一位老师傅特意给了我一件防寒服，说山里冷，备着穿。虽然已经进入五月，但河谷里的气候，还多是春寒料峭，尤其是山里。我接过大衣，和工人们坐上了工程车。沿途，看见柳树正吐露嫩芽，牛羊卧在地上咀嚼青草，鸡鸭鹅自成一派，各自亮着独有嗓音，从我们车前悠闲走过。从城市到乡村，眼里看到的、耳里听到的，都令人心旷神怡，惬意无比。

　　车子弯弯绕绕，终于进了山里。工人师傅挎着工具包，来到一户人家门前。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。我看着她打开房门，迈下两级台阶，朝我们边笑边小跑而来。从房门到院门，这不到50米的路，她的笑容深深地感染了我。我不知道她是看到了什么，还是听到了什么，笑得那么开心。她打开缠绕在栅栏上的铁丝绳，看到我们戴着安全帽、穿着工作服的模样后，笑得更加灿烂了。随行的工人师傅说，来之前，已经打过电话告知前来的目的了。走进院子里，我们找到她家的电表箱，准备把老表拆除，换上新一代的智能电表。

　　说是院子，其实就是用木头和铁丝围起来的栅栏，包括院门也是很简单的木头栅栏；院里坐落着两间房子，房前有一条水泥地一直通向门口；水泥地两侧是土地，用花砖作为隔断，又分成四小块地；地里的土壤看起来很蓬松，想必是刚翻过的，已种下了一些农作物。女主人走在我们前面，一步一回头，一回头一招手。我知道这是新疆少数民族淳朴的习俗，不管你是谁，只要到了他家，都是贵客，他都会沏壶热奶茶，掰块儿馕饼，挖一勺果酱，和你说笑唠家常。遇到这种情况，我多半是婉拒的。一旁的老师傅也举了举手里的工具和电表，示意有工作要忙。

　　在我打开相机，变换不同角度，拍摄电力工人工作照的时候，这位女主人一直跟着我，她举起双手，做了个吃东西的手势，一双灵动的眼睛示意着，又用手指了指房门的方向。我笑着摇头。正当我准备再次回绝她的好意时，她随即挽起了我的胳膊。从打开院门到现在她还没开口说一句话，我这才知道，她是一名语言障碍者，所以才用各种肢体语言，向我们表达着她内心的热情。

　　我们放下工作，跟着她走进屋子。看到她迈上台阶时左右摆动的发尾，我猜想此刻的她一定发自内心地高兴。两间房子不大，外屋是做饭、放杂物的，里屋是休息、吃饭的。房子收拾得很干净，可以看出来女主人是一位热爱生活的人。走进里屋，一股暖意袭来，我们几个先前被大风吹得僵硬的手指，以及发黑的嘴唇，逐渐被温暖包围。桌上摆满了吃的，有高高摞起的馓子和一层叠一层的馕饼，有用玻璃果盘装的水果、饼干、糖果、坚果、蜜饯，还有用高脚杯似的器皿盛放的果酱、奶酪和酥油……这些摆放得十分精致的食物芳香四溢，瞬间打开了我的味蕾。起初我坐在床炕的边缘，女主人看见了，连忙比划起往里坐的手势。在我们眼中，里面的座位相当于圆桌的上座，我便冲她摇了摇头，用笨拙的手势表示，坐这就好。她似乎很坚定，继续对我比划着往里坐的手势。一旁的老师傅说，山里的牧民都很纯朴，也很真诚、热情，他们看你坐在床里面，心里头才高兴，要不然会觉得招待不周呢。我赶紧脱了鞋坐到床炕里边，双手接过女主人端来的奶茶，一股暖意油然而生。

　　由于还有工作，两碗奶茶下肚，吃完几块馕饼后，也到了告别之时。这时，女主人指了指桌上的糖果，示意我们装到口袋里，并做着边拧螺丝边吃东西的手势。我忍不住笑了，客气地拿起一颗。不承想，她竟抓了一大把，塞进我的口袋。临走时，我给她拍了一张照。她比了个“耶”的手势，一双明亮的眼睛，写满了快乐。接着她又做了几个手势，我虽然看不太懂手语，但是那种热情与好客，已是无声胜有声。

　　走出院门的时候，我也变得一步一回头，笑着和她挥手告别。车子驶下山时，她还站在门前，冲我们挥手。我赶紧摇下车窗，一股呼啸的山风瞬间钻进了车里，但我们心里却添了一份暖意，留下一片动听的笑声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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