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寺观里的中华文化】承德普宁寺:民族文化与艺术交融的典范
来源:千赢国际官网首页入口 报 焦玉琴 王晴 发布日期:2025-04-18浏览(10)人次 投稿收藏

  在燕山南麓的武烈河畔,融合汉藏建筑艺术精髓的寺庙群巍然矗立。始建于乾隆二十年(1755年)的河北承德普宁寺,不仅是清代民族宗教政策的物质见证,更是中华文明海纳百川的立体画卷。这座被列入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刹,在建筑、碑刻、造像等多重维度,演绎着多民族文化往来与融通的壮美诗篇。

普宁寺全景。孟和德力根摄

建筑艺术:汉藏文明的立体对话

  作为清代皇家寺庙建筑艺术的巅峰之作,历时4年建成、占地面积3.3万平方米的普宁寺,以其独特的空间叙事展现着文化交融的智慧。

  清代,中央政府为了纪念平定卫拉特蒙古准噶尔部达瓦齐割据势力,同时也避免战争,造福百姓,秉持“修一座寺,胜养十万兵”的理念,在尊重民族宗教信仰的基础上,仿照西藏桑耶寺的形式修建了普宁寺。这座寺院是当时西藏、蒙古诸部与清朝中央政府在宗教、政治方面直接联络的主要场所,是清王朝“因俗而治”民族政策的物化呈现,更是中华文明兼容并蓄特质的空间注解。

  普宁寺建筑风格独特,布局严谨,是典型的汉藏结合式建筑。寺院主体由前后两部分构成,从山门至大雄宝殿为前半部,是汉传佛教传统的“伽蓝七堂”汉式布局。登上42级台阶,就到了普宁寺后半部,这部分依桑耶寺“曼荼(陀)罗”规制修建,集中体现了藏传佛教对宇宙世界的认识。“前汉后藏”的空间结构,和谐而又相映成趣。

  普宁寺主体建筑大乘之阁,仿桑耶寺乌策大殿而建,建筑样式则为汉式楼阁建筑。大乘之阁象征佛教宇宙世界的中心——须弥山,其设计和建造也体现了这一象征意义。大乘之阁依山就势,雄踞于青石须弥座台基上,于不同的方向显示出不同的层次,可见设计者的独具匠心。其正面(南面)为六重檐,从东西两侧观之则为五层,背面(北面)倚山,只有四重檐,而大乘阁内部实际为三层。这些数字密码耐人寻味。

  “六”象征“六度”,即佛教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般若(智慧)的六种修行法门,体现了大乘佛教自利利他的精神。“五”对应“五道”,即佛教修行次第的五个阶段:资粮道(积累资粮的阶段)、加行道(修行的准备阶段)、见道(证悟真理的阶段)、修道(深入修行的阶段)、无学道(究竟解脱的阶段)。“四”代表佛教密宗的“四曼”体系:大曼荼罗、三昧耶曼荼罗、法曼荼罗、羯磨曼荼罗。“三”象征“三乘佛法”,指大乘、小乘、金刚乘,这是佛教发展过程中形成的三个主要流派或传统。这种将数字象征融入建筑实体的手法,使冰冷的砖木成为佛教哲学与艺术的具象载体。

  在大乘之阁的四面建有四座佛殿,象征佛教的四大部洲,分别由增长天王、持国天王、多闻天王、广目天王守护。大乘之阁四角建有四座颜色、形状、装饰各不相同的喇嘛塔,代表佛的“四智”:大圆镜智、平等性智、妙观察智和成所作智,也象征佛陀的诞生(红色塔)、成道(绿色塔)、传法(白色塔)和圆寂(黑色塔)。

  四大部洲之间还建有八座重层白台,代表八小部洲。八座白台和四塔为藏式建筑。在大乘之阁的两侧建有日殿和月殿以表日月升降,大乘之阁周边的空地则象征着“无边苦海”。这样,佛教所描述的以须弥山为中心的“大千世界”便形成了,整个建筑群俨然成为可游可观的立体佛经。

  普宁寺借助数字、空间、虚实等元素,运用符号象征机制,创造性表达了佛性圣域意义和天人合一理念,充分体现了佛教的宇宙观和精深义理,显示出中国化佛教对中华传统文化的借鉴与有机融合。

以汉、满、蒙古、藏四种文字书写的普宁寺寺名匾额。

大乘之阁千手千眼观音菩萨木雕像。

 

碑刻文献:多民族文字铸就的文明丰碑

  普宁寺的碑亭内矗立着三通方柱形石碑——《普宁寺碑》和《平定准噶尔》双碑,碑上镌刻着汉、满、蒙古、藏四种文字的碑文,碑文由乾隆皇帝撰写。三通石碑堪称18世纪东亚最珍贵的多语种历史档案,更是对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生动诠释。

  正中的《普宁寺碑》,通高6.5米,碑文详细阐述了当时修建这座寺院的政治和宗教原因:“乾隆二十年五月,平定准噶尔。冬十月,大宴赉四卫拉特部落旧附新归之众于避暑山庄,曰绰罗斯、曰杜尔伯特、曰辉特、曰和硕特。四族台吉各封以汗玉、贝勒、贝子、公。若而人其无隶属之宰桑,则归之公,如内八旗、外四十九旗、嚷尔嗔四部之例。至是而内外一家,遐迩同风之言允符……”

  “……蒙古向敬佛,兴黄教,故寺之式,即依西藏三摩耶庙之式为之。名之曰‘普宁’者,盖自是而雪山葱岭,以逮西海,恒河沙数臣庶,咸愿安其居,乐其业,永永普宁云尔。复依普贤世界品而述偈言。”

  乾隆二十年(1755年),清政府平定准噶尔部达瓦齐叛乱后,乾隆皇帝在承德避暑山庄大宴卫拉特蒙古四部的上层贵族,并为他们加官进爵。因为这些贵族都信奉藏传佛教格鲁派,乾隆皇帝仿照康熙在多伦建汇宗寺的先例,在避暑山庄之北,依西藏桑耶寺的形式,修建普宁寺以作纪念。

  碑文中“内外一家”的表述,在四种文字的交响中获得了超越语言的文化共鸣。尤其一句“名之曰‘普宁’者,盖自是而雪山葱岭,以逮西海,恒河沙数臣庶,咸愿安其居,乐其业,永永普宁云尔”,更是深深打动了中华儿女的心。

  《平定准噶尔》双碑以史笔勾勒边疆经略:东侧的《平定准噶尔勒铭伊犁之碑》,记述了清政府平定准噶尔部达瓦齐割据势力的经过、采取的措施及其意义;西侧的《平定准噶尔后勒铭伊犁之碑》,记述平定阿睦尔撒纳叛乱的史实。

  内容上,三通石碑皆反映了各族人民维护国家统一、反对民族分裂的意志。形式上,碑文均用汉、满、蒙古、藏四种文字书写,具有多民族交互融通、和谐共处的文化象征意义。这种将宗教叙事与政治话语熔于一炉的碑刻艺术,既延续了中原王朝“勒石纪功”的传统,又注入了统一多民族国家治理的新内涵。当四种文字在石面上和谐共处,不仅记录着平定准噶尔的历史风云,更铭刻着中华文明“和而不同”的永恒智慧。

  在普宁寺,各殿宇匾额也多用汉、满、蒙古、藏四种文字书写,鎏金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与朱红的殿门、青灰的琉璃瓦相互呼应。整座寺院飞檐斗拱间香烟袅袅,诵经声与风铃声交织,散发着安宁祥和的气息。

普宁寺碑亭。 本文图片除署名外,均由吴艳拍摄

 

造像艺术:木雕佛韵中的技艺巅峰

  普宁寺又名大佛寺,寺内有一尊世界上现存最大的金漆木雕佛立像——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,堪称东方木构艺术的杰作。许多游客慕名而至,一睹其雄姿。

  这尊佛像安放在主殿大乘之阁内,通高27.21米,腰围15米,体重110吨,仅头部就有5.4吨重。大佛内部中空,是一个三层阁楼式的木架结构,用松、柏、榆、椴、杉五种木材制成,内设三层隔板,中间直立一棵柏木直达大佛头顶,中心柱四周设四根戗柱相连,形成整体框架。整尊佛像比例匀称,肃穆端庄,周身饰以金箔,绘色绚丽。

  大佛神情娴静,风韵嫣然,无论面颊、五官还是颈部、手臂,都呈现出细腻圆润的质感,显示出雕刻者精湛的技艺。大佛排列有序的42只手臂以轮状展开,中间两只双手合十,其余40只手,每只手长1.5米,手心各有一眼,按比例配以形状各异的法器。佛教中共有25种因果报应,千手千眼观世音的每一只手每一只眼,都代表25种因果报应,乘以40,便呈现为“千手千眼”。42只法手构成的视觉矩阵,既遵循《造像量度经》的严格仪轨,又透露出中原审美对“丰肌秀骨”的偏爱,在藏传佛教的威仪中融入中原艺术的婉约。

  更值得玩味的是这尊造像的文化隐喻:千手象征菩萨的无边法力,千眼寓意佛智的普照十方。观音菩萨,在藏传佛教中被称为“救度母”。佛教认为,供奉观音像可以救八种苦难,故观音菩萨有“救八难度母”之称。这种将抽象佛理转化为具象艺术的创造,既是对佛教的立体阐释,也是多民族工匠智慧交融的结晶。当藏传佛教的救度母信仰与中原观音崇拜在此合流,宗教艺术便升华为民族文化对话与交流的使者。

  清朝统治者,尤其是康熙、雍正、乾隆三帝推崇藏传佛教,将其作为治理边疆地区的重要纽带。清政府在承德修建外八庙,在北京扩建雍和宫,使藏传佛教艺术进一步融入中原文化体系。清朝藏传佛教艺术在政治扶持、宫廷艺术创作和民族文化交流的推动下,形成鲜明的“汉藏合璧”风格,既保留藏传佛教的核心仪轨,又融入中原建筑、绘画与工艺特色,成为中华民族文化融通互鉴的典范。

  三百年风雨掠过鎏金宝顶,普宁寺依然以其独特的文化基因焕发着生机。在这里,中原地区流行的歇山顶与藏式平顶建筑和谐共舞,四种民族文字碑文与彩绘唐卡相映生辉,木构技艺与宗教哲思水乳交融。这座活态的文化博物馆揭示着:真正的文化传承,不在于固守某种单一形态,而在于以开放胸襟实现传统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。当新时代的曙光洒向大乘之阁的金顶,普宁寺的文化密码依然在诉说着:文明的生命力,永远在于往来融通的律动。

(作者单位分别为: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院、承德市普宁寺管理中心)

(编辑:吴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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